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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河:被吸干乳汁的母亲河

    ——三位“老北京”的永定河记忆

  ■本报记者赵明黄胜利

  在年逾六旬的于士海记忆中,永定河两岸是另一番景象。

  荡荡芦苇,一片青葱,微风徐来,绿浪起伏,清溪碧流,漾绿摇翠。

春夏时节,清流芦苇同色,满眼碧绿;秋冬之际,芦苇水天交融,极目澄黄,永定河两岸,一派泽国风光。

  “石景遥连汉,浑河似带流。沧波日滚滚,浩淼接皇州。”康熙一首《石景山望浑河》描绘了天然状态下永定河的景色。

  于士海、于士伍老哥俩小时候就住在永定河岸边,门头沟区一个叫河滩的地方,336路车如今在那儿有一站。

  “现在,河干了,我们的老房子租给农民工了。”于士伍告诉中国经济时报记者。

  “这污染你再怎么治,也治不出水来了。”他抱怨。

  永定河两岸原先芦苇荡漾

  “小时候,我家门前就是条河,那河是附近煤矿的地下水流到地面上形成的,我父亲就在那矿上上班。门前的这条河也是汇到永定河去的,永定河也就离我家一两里路的样子吧。”于士海对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回忆说。

  “我们小时候没什么玩的,这条河和附近的山上,就都成了我们玩的地方。记忆中京西水特别多,我家附近随便一个地方更是挖3铁锨下去就出水。我常带着弟弟去附近捉螃蟹、摸鱼。”

  “那时候,河水量比今天大得多,河有十几米深,每年夏天都要淹死一两个人。但因为夏天也没别的玩,我们就瞒着大人出去偷着下河游泳,回到家,家长在身上用手指甲划印儿,一划要是有白印就说明下过河了,就是一顿揍。那我们也去,小时候没有半导体也没有电视,没什么可玩的,我们要自己找乐,玩儿‘弹球’和‘抽汉奸’,家里大人也顾不上我们,游泳对我们就是最大的快乐了。”

  “我们那会儿要是去河对岸,基本上都是坐摆渡,就是那种在河上边拉根绳,下边放条船,谁要过河先交了钱上船坐下,放摆渡的站着拉着上面的绳子一点点划过对岸。”

  “那时候芦苇特别多,到处都是。芦苇丛里还有野鸭蛋。门头沟附近山上泉水特别多,‘山有多高,水有多高’真是那样。周边山上,就是山顶上都有泉水。”

  据于士海讲,同处门头沟的灵水村,就有72眼井,36处山泉。

  穿越大半个北京城,就为了和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讲讲永定河的于士海,看得出来对这条河的感情。

  如今,河干了,芦苇没了,泉水干了,“附近的水库都不能去游泳了,那河水的味儿都刺鼻子,尽管治了这么多年。”

  永定河上有267座水库

  干涸、污染、富氧化问题严重……如今,永定河和许多河流面临一样的问题。

  “永定河上如今有267座水库。”50多岁的王建,曾自1970年代开始,就在官厅水系水源保护领导小组工作,对永定河的变迁如数家珍。

  在其看来,众多的水库,是导致永定河流域环境恶化的原因之一。

  “天然河流只要降雨,只要河里有水,自然状态下河水一直流动,但人工修建的水库,把水给蓄起来,这样就把一个长流水变成了一个间歇的流水了。间歇的流水造成在没有水的情况下,河里的生物、微生物全死了,原来一条活的河就变成一条死的河了,许多生物消失了。”

  “天然河流河床有水,它可以往下渗,往两边慢慢蔓延,两边的植物都跟活的水有关系,但现在水库这么一截流,河两岸的植物生长及种类要发生变化了。洪水来了怕出事,在很短时间内把水很快给泄掉,越是天气干的时候,越要蓄水,把河给截住、闸住,两边的植物和河床根本不能承受。”

  “267座水库,都这么截,就把一个连续的永定河碎尸万段了。一个活的东西,变成一个死的东西,一个流动状态的,有自净能力的清水,因为被一段段的水库沤着,就变脏变臭了。流水不腐,不流的水自然就腐,就臭,就生蚊子,变黑。”

  “中国有86000座水库,全世界没有哪个国家比得了我们,没人建这么多水库。”王建说,“建高坝,多蓄水,根本就没环保概念。修水库原本是水利,修这么多水库,如今看起来却是水害。”

  “我们国家50年代就开始修水库,一个是防洪,再一个是为了容易灌溉。”

  “修水库要修河道,要把河道裁弯取直,没修水库的时候水面大,水是慢流的,慢流可能流的哪都是,这就是我们说的河道的摆动,为了把水束缚住,不冲我们的城市和民宅,我们把水束到一个地方,但如果水量太猛了太大了,河道承受不了了,可能就要蔓延出来,冲毁城市,这种损失可能比慢流的损失还要大,因为水深了,水流急了。

  “永定河就是个例子,这条河水坝没修之前没造成什么太大影响,修了之后,水大的时候,有一年把城墙都给冲坏了。”

  永定河不能承受之轻

  “官厅水库41.6亿的库容,如今在丰水期,也才仅仅有1亿立方米的水。”王建说。

  “北京本来不缺水,比如海淀,之所以得名,就是因水多。像颐和园的昆明湖、圆明园的福海,以及紫竹院、北大、清华、上庄一带,都是和永定河水系相连的,古书里有九十九淀之说。”

  “我们的水域管理有问题,像黄河、长江等大江大河都有水利委员会,但也只是管水利,对流域水源分配、环境治理,依然是各自为政、拼命索取。像永定河边的河北宣化,有造纸厂、钢铁厂……”

  “七十年代初的时候北京水还很多,到了七十年代末,这个时候水就明显下降,跟我们的发展有关系,后来要变消费城市为生产城市,所以就发展了很多重工业,像首钢,燕山石化,重工业城市耗水及排放污染都比较多。”王建说。

  “北京现在已经很重视了,不再发展重工业了,但是现在有新一轮的威胁,像永定河这么干旱,现在北京32个高尔夫球场有6个建在永定河河道里,去年北京很干,抽地下水浇高尔夫球场的草坪。”

  “如果不注意控制城市规模,降低开发强度,北京的水荒问题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王建说。

  目前,北京的人均水资源占有量为300立方米左右,仅为全国人均水平的1/7、世界人均水平的1/25。北京现在年来水量只有15亿立方米左右,超采地下水26亿立方米,连年大量超采地下水已经使北京周边地区形成了2100平方公里漏斗区,水位已经降至海平面五六十米以下。继续超采地下水已经十分困难。

  “现在很多人把宝压在南水北调工程上,但宝压在工程上很不可靠。”王建说。

  南水北调中线工程2020年才能全部竣工,即使到那时北京可分得的水量也不过12亿立方米,与缺水30亿立方米仍然相差很远。何况,中线工程流经的河南、河北等省份都是缺水大省。

  如今,北京凡是能建水库的地方均已建完,基本无潜力可挖。惟一准备建设的张坊水库也仅可增加供水1亿立方米,抵不上官厅水库、密云水库减少的蓄水量。

  “这些年,我们城市开发强度太大了。”于士伍说,“很有可能,今天在海淀这块过去种水稻的田上盖起来的高楼大厦,几十年后再看就是垃圾。”

  

(责任编辑: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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