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9年10月29日上午

　　地点：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新楼）报告厅

　　主题：第二届人类发展论坛暨第五届未来环境发展趋势研讨会

　　环境与发展国际研讨会

　　主持人：我们谢谢Johnson先生的演讲，他从全球化，贸易与环境的角度对我们环球范围内以及双边之间的经济发展，贸易和环境影响方面的对策提出了他的建议，我们再一次对Johnson先生的演讲表示感谢。

　　下面我们请下一位发言者演讲，两位演讲者都结束以后我们再进行互动。下面我们请中国世界贸易组织研究会会长谷永江先做主题演讲。大家欢迎。

中国世界贸易组织研究会会长谷永江做主题演讲

　　谷永江：谈不上什么主题演讲，不过我想对环境和贸易问题发表一下个人的意见，以起到抛砖引玉的效果。大家都知道，我现在的职务是世界贸易研究会的会长。通常人们介绍我的时候都说我在对外经济贸易部干什么，但是我有三个鲜为人知的title，很少有人知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能站在这儿演讲的原因。我曾经担任过中国环境保护委员会的委员，我曾经担过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的委员，我现在还是中华环保联合会的常务理事，因此，我对环保是很有感情的，尽管我是做对外经济贸易工作的。

　　虽然我对环保并没有做过很多实际的工作，但是当我辞去中国环境和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职务的时候，我吃惊地收到了一份奖状，这是我一生当中，从上小学以及到退休收到的唯一一个奖状，那就是环境大奖。我十分感动。当然三个组织都是我们中国著名的科学家和国家领导人宋健先生签署的。这个奖状很普通，我放在家里的书房中，每天都看看它。对此我感到非常愧疚，因为对于环保没做太多的工作。

　　第二，时刻提醒自己环保是你不可推卸的工作，因此我曾经向我们国家环保总局的局长谢振华先生提出一个要求，当时把他吓了一跳，我说我作为中国环境保护委员会的委员，请国家给我发一个证，就像警察掏出来的证一样，这样我作为环保委员会的委员可以随时到全国各地掏出这个证说，我是警察，我是环保委员会的委员，我就可以检查你这个地方的环保。至今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我相信谢振华同志仍记得我这个人，就是因为这个要求。虽然这个要求没有得到满足，但是无论到哪儿对各个地区的环境问题我都会提出地方领导不愿意听的意见。这是我和环境的关系。

　　今天讲的环境与发展，环境与贸易，环境与城市，这是一个关键的题目，非常重要的题目，也是非常难解决的题目。可以说，环境和发展的和谐关系只是我们人类的一个理想。我们现在没有达到这个目标。我们现在还在污染，还在不断地污染着我们生存的地球。什么时候能够达到环境与发展和谐相处？可能是在遥远的将来。不过现在全世界都在重视这个问题了，马上要开相关的会议了。这是一个好事。为什么这个问题引起重视了？因为这是关系到人类生死存亡的问题，我曾经听到过一句话：灭亡人类的科学已经产生了，拯救人类的科学还没有出现。因此，环境问题是个非常非常重要的问题。这是我要讲的一点。

　　下面我再谈谈人和环境的关系。人和环境应该是比较和谐地发展。早期的人类或者是古代的祖先，他们和环境的关系应该说是比较和谐的。过去我们河里的水是清的，拿过来就可以喝的，也用不着考虑里面有什么化学产品，也用不着处理这个水。现在我们的水也不敢喝了。人类对大自然的不和谐不是大自然的过错，是因为人类太想战胜自然了，所以这样了这样的恶果。

　　中国历代的思想家都有人和自然如何相处得非常的论述，中国哲学的鼻祖老子，这个人生活在公元前400年左右，他的论述只写了5000个字，这里面关于人和自然的论述有好几处。他特别谈到了水。一会儿我会引用老子对水的论述，非常精辟。他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是人、宇宙各方面和谐的关系。他所谓的“道法自然”，并不是我们现在说的大自然，但是肯定是包括我们现在说的自然。老子的理解是很深刻的。老子说宇宙之间有四大，人大，地大，天大，道大，道统管着一切。人是以地为法的，天是以地为法的，地是以道为法的，道的法就是自然而然。人是自然界天地万物的一部分，天、地、人本来是一个整体，人类应该顺应自然的规律，只有顺应自然的规律才能符合道，才能长久地生存下去。人如果违背了自然，你天行事势必遭到自然的惩罚。

　　我们都知道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讲的一句话，大致的意思是人不要沾沾自喜你对自然的胜利，你每一次的胜利都要受到自然的惩罚。这个话我们国家的老子在2500年前就已经说过了。老子对水有非常精辟的论述，我在世界上还没有看到过其他的著作对水有如此精辟的论述，他说“上善若水，水上力万物而不争”，但是天下柔弱莫过于水。孔夫子也对水进行过阐述，但是老子有一句话很好，就是“其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就是你伤害了它，它要攻击你的时候你挡不住。

　　我们1998年为什么发大水，因为江河从山谷经过洼地流向大海，我们人类的活动一定会占它的地方，把湖改造成田，把江铸个坝连起来，本来这个水几千万年都这么流着的，结果它就发怒了，我们全国抗洪也抗不过它。它的力量就这么大。所以老子不知道比恩格斯早多少年就提出了我们对自然的索取是不可以无休止索取下去的。

　　还有一个伟大的思想家，就是儒家的第二大圣人孟子。孟子的话就是对我们现代人的一种警告，孟子说，“林木不可胜用也”，这个木头你不能用起来没晚。我小时候在天津住，天津大街上到处卖黄花鱼的，现在还能看见黄花鱼吗？黄花鱼从舟山群岛游到渤海湾，中间结得很密的网连子孙万代都打没了，我们现在吃的黄花鱼都是非洲的。这不是对我们的惩罚吗？

　　纵观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史，应该说在欧洲工业革命之前人类基本上还是顺应自然，适应环境的，人类与环境保持着比较和谐的关系。但是自从工业革命以后，这些工业国家，就是一些西方国家就疯狂地掠夺地球的资源，肆意地改变自然环境，加上经济全球化的推波助澜，各种各样的自然灾害和灾难此起彼伏，人类与环境的对立日益显现。人类的生态环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然而，我认为人类是不可能战胜自然的。

　　现在人们都在呼吁大家觉醒，听听老祖宗说了些什么话，道法自然，不要违背自然的规律，天然合一，人和天和地是不可以分开的。人类是不可以和自然对抗的。人类要顺应自然才能得到有效的发展。这是我对人和自然关系的一点点小的想法。

　　下面我讲讲贸易和环境。我做了一辈子的对外经济贸易。我毕业于北京外贸学院。毕业以后就做对外贸易，一直到退休。我一直没有离开对外经济贸易这个行业。环境保护和贸易的自由化是当前国际上的两个大的潮流。贸易、环境是怎么相互影响的？理论上讲，应该是和谐相处的。从理论上讲，贸易在快速发展的过程中，可以促进经济和社会的发展，为环境保护提供更好的发展条件。从环境角度来看，加强环境的管理，会使许多产品，尤其是有利于环境产品的产生创造巨大的贸易机会。这话说得完全对，我们做得怎么样？我们做得极差。因此我认为这种论述仅仅是一种理想，但是这种理想是不是需要我们努力达到的？需要，需要我们一步步地去做，最后达到贸易和环境的和谐发展，互相促进。

　　WTO在环境和贸易上也有许多的讨论。我们驻日内瓦的WTO的副代表张向晨先生在这儿，这个事留给他讲，我就不讲了。我就有一个疑问，我在上学的时候学过政治经济学，老师告诉我，资本主义的一大弊病就是先污染，后治理。这句话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举了很多例子。当时资本主义国家为了发展经济，发展工业大量地污染河流，污染空气。我70年代初期去伦敦，那真的是“雾都”，看不见天日。这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弊病。想想现在，我们不是也走了这条路吗？也是先污染、后治理，我们现在还没有到后治理的时候，现在还是先污染。有人说这是我们经济发展必须付出的代价。难道真是这样的吗？所以我现在还真想不通。你们这些经济学家想想，先污染、后治理，这是不是人类经济社会发展必然的规律？我得不到一个答案。恐怕是。

　　我们再看看改革开放以来。改革开放，我们对外贸易的发展，进出口贸易总额快速增长，1978年是206.4亿美元，到了2007年就达到了21738亿美元。对外贸易确实促进了我们国家经济飞速发展。现在我们已经成为了头号的贸易大国，我们的进出口贸易和外汇储备不断地增加。这些外汇是怎么来的？其中一部分是靠污染我们的土地，浪费我们的资源而得来的。这话说得很尖刻。我们的贸易结构很不合理。我们用非常多的资源和能源生产的产品却是低档次的。我们的高耗能、高消耗的化工业、钢铁、化学、冶金，其中在我们出口中占了很大的比重。“中国制造”已经走向了世界，我们曾以此为骄傲。中国也直接或者是间接地出口了大量的能源。

　　我想我们在沾沾自喜于经济和贸易成就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想一想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对环境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我想很少有人考虑这个问题。有人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也无能为力。

　　我给大家举几个例子。前几年我到海南访问。海南是我们国家少有的一块净土，污染不多，没有什么重工业。大家都去这里旅游。前几年我去海南，我发现海南引进了两个大厂，一个是大型的炼油厂，一个是大型的纸浆厂。我还去参观了。参观的时候，工厂给我介绍他们治理污染治理得很好。但是我一到那个地方，就可以闻见空气里面有非常重的气味，你不要骗我。我在加拿大的时候，我从1971年到1976年在加拿大工作，我考察过加拿大很多的纸浆厂，因为我们国家是进口纸浆的大国，我知道纸浆厂是如何污染环境的，炼油厂就不用说了。后来回到海口问海南的领导同志，我说海南省为什么要引进这两个大厂，都是很大的厂。有的领导同志跟我说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财政非常困难。靠旅游来支持政府财政是不可能的，因为它来得慢，而且政府为了搞旅游设施要付出很多。但是引进这两个厂，当年建成，当年财政收入就大幅度增加。

　　我想这个例子在我们国家很多省份、很多城市都是屡见不鲜的。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就是发展和环境是有很大的矛盾的。我们宁可舍弃环境而求得发展，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前几年曾经有们打着“发展是硬道理”这个旗号不顾一切发展。西方一些发达国家，他们一些污染的企业也转移到了我们国家。最近更可气的是，西方的一些旧衣服、旧垃圾也引入到了我们中国的市场。我们中国不能成为西方一些破垃圾的承载厂，这些是值得我们警惕的地方。我们在吸引外资，在贸易的过程中是否应该想想我们给子孙万代带来了什么样的后果？

　　前几年我去山西太行山做扶贫工作，我参观了一个钢厂。这个钢厂生产一两百万吨的钢。太行山是革命老区，经济不发达，群众的生活还很贫困。这个钢厂建立以后，当时老百姓都富了。我参观了一个敬老院，老人们在敬老院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这个厂的厂长是全国劳动模范。但是我作为一个环保意识比较强的公民，我观察到这个村周围的树都是半死不活的。山村的空气都是污浊的。这些可爱的老人他们并不知道或者是并不懂得这种污染会给他们子孙后代带来什么。我们引进设备，引进工厂，90年代初期我出差到广西北海，当时是一个沿海城市。北海的领导就要安排我参观一个现代化的工厂，然后我就去了。

　　这个厂是一个蓄电池制造厂，从奥地利引进的。我大吃一惊。因为我曾经国过蓄电池的出口。我说你们这个厂怎么设在市中心了？还是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方。他们说这个厂非常先进。然后我去看了一下，实在是太悲哀了。这种工厂是不能引进的，引进了也不能放在这儿的。我不知道现在这个厂是不是还在北海，有也应该搬家了。我们在引进设备，我们在对外经济活动中，我们的官员是否应该考虑一下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同时也反映了一个什么问题，就是我们的百姓，我们的官员，我们的知识分子环保的意识非常差，包括我们的传媒，现在好一点了。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贸易的发展要对得起子孙万代，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非常沉重的问题。

　　我们的老环保局长去隔平（音）同志，他在一次研讨会上讲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他说20几年来我们国家制定的环保目标从来没有达标过，“十五规划”完成的时候大家兴高采烈说我们完成了什么，完成了什么，我说环保的指标没有达到，而且差得很远。我曾经告诉我的同事，我说你们不要吃大闸蟹了，好多大闸蟹都是太湖的水出来的，那太湖的水都污染了。现在正是大闸蟹上市的时候，我跟别人说请客不要吃大闸蟹。太湖的例子不是更能说明问题嘛。1992年初期，当时宋健国务委员曾经说过，这位老人当时就想治理太湖，治理淮河流域，而且做了规划，花了几十亿，结果这个钱也扔到湖里了，但是越治理污染越厉害，最后蓝藻爆发，弄得周围的城市没有水喝。这个时候我们的政府领导才出来说非治理不可了，守着太湖没有水喝。大家想想我们发展到这个程度还能对得起子孙万代吗？

　　我们中国是个发展中国家，发展是硬道理。但是硬发展就是没有道理。最近我们党中央提出了科学发展观，发展应该是清洁的，再进一步说发展应该是绿色的。现在大家都重视这个问题了，但是还没有逆转。因此我个人建议，我们国家还是要对环保行业给予扶植。政府无非是在税收政策上给予扶植，另外在进出口方面也要给与环保有关的行业一定的支持。我们的水现在不处理是不敢喝了。另外我们还有一条干净的河流吗？上个世纪70年代初期我在加拿大的时候有一个故事。我们的使馆边上有一条奥特华河，里面有很多的鲫鱼。弄了个竹竿随便就能钓上来好多鱼，晚上的时候就煮鱼汤。加拿大人不吃这个东西，他们不知道鲫鱼可以吃，也可以熬汤。加拿大的新闻联播是晚上11点播，晚上我们都要看完这个节目，然后煮一锅汤大家喝。后来加拿大的朋友告诉我们说这个河里面的鱼不能吃，我说河里面有鱼怎么不能吃？当时给了上了第一堂环保课，因为奥特华在法语区有一个造纸厂。这个造纸厂在这个河里面排污，这个鱼是不能吃的。可是我们造纸厂边上的河流根本就没有鱼，不用说吃了。

　　所以，我们对环保一定要重视，而且要扶植，而且要大力地培养公民，特别是政府人员的环保知识，传媒要大量介绍环保知识，让老百姓都知道你做这个事情，我虽然多拿点钱，但是我受的伤害很大。因此我要建议，发达国家要心悦诚服地、自愿地支持发展中国家的环保事业。因为地球的污染是你们这些发达国家造成的，你们开拓了先例，你们把地球污染得不行了，你们现在发展了，你们说地球不能污染了，我们现在不能搞了……总说这些不行，因为你们是率先污染地球的。包括现在二氧化碳的排放，你们参与得也很多。发达国家要责无旁贷地从技术上，从资金上，从知识上来支持发展中国家发展清洁的能源。我觉得发展中国家不要推辞。

　　环保是没有国界的，我们搞不好你们也受害。因此中国有一举非常通俗的话：搞环境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有技术的技术，共同把我们共同生活的地球变得干净，这样我们才有一个干净的、和谐的生存环境。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