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行业重金属污染调研报告特刊 苹果的另一面

　　3．苹果在这个星球上的真实排名

　　乔布斯先生称，在供应链社会责任方面，“我们比这个星球上任何其它公司做得都多”。如此言之凿凿，恐怕他本人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实际情况又是如何呢？

　　3.1 部分国际品牌的表现

　　在政府环境信息公开的基础上，2007年3月22日，21家中国环保组织共同发起了绿色选择倡议，并据此开发了绿色选择供应链管理体系，通过和跨国买家合作，对它们的中国供应商的环境表现进行独立跟踪调查，并敦促其采取改正行为、公开企业信息。耐克、GE、沃尔玛、溢达、联合利华等多家大型企业目前正和GCA展开合作，使用污染地图加强供应链的环境管理。

　　在它们中间已经涌现出很多良好案例：（更多信息详见https://www.ipe.org.cn//Upload/IPE报告/绿化中国的供应链.pdf）

　　 沃尔玛公司自2008年7月以来，坚持每个月将自己的供应商名单与NGO搜集的超标违规企业名单进行比对，发现问题就促进其改进，并对公众作出说明，直至最终通过NGO监督下的第三方审核加以撤除；

　　 耐克公司不但自身在开展供应商名单的定期比对，而且开始将这一工作延伸至二级供应商，鼓励部分一级供应商开展类似的检索。其中两家重要供应商已经开始了这项工作，并推动其下属的供应商与环保组织进行交流；

　　 溢达公司为一家香港企业，并非是最大的品牌，但却成为第一家开展供应商检索的企业，在加入GCA以来，已经推动19家企业作出了说明和整改。作为大型生产型企业，溢达的努力触及到了化工染料等重污染行业的供应商；

　　 GE公司已经推动15家企业做了说明整改；与NGO多轮沟通，探讨整合GE内部审核标准和第三方审核标准；整合内审团队，通过对供应商检索，对违规供应商进行审核。同时，GE在签订任何新合同前会先用公开监管数据库进行检索。

　　 联合利华公司近期利用NGO收集的公开企业监管记录对供应链进行了严格检索，并对其中有超标记录的企业作出了必须说明的严格要求，推动了中粮集团等大型供应商说明其下属企业存在的污染问题和整改情况。

　　截至2011年1月，在公众压力和商业压力下，超过330家违反环境法规的企业采取整改措施，并向公众披露其环境表现记录，其中近半数企业由负责任的客户企业推动完成。更多供应商说明和整改情况详见：https://www.ipe.org.cn/alliance/supplier.aspx?mode=1

　　3.1 29家中外IT品牌的表现

　　也许你会说，这些都不是IT品牌，与苹果公司缺少可比性。那么我们就来研讨一下苹果公司同行们的表现吧。

　　2009年以来，中国爆发的一系列的重金属污染事件，数以千计的民众受到毒害。在调研中我们发现，IT产品的生产过程中也会造成大量的重金属排放，对环境和公众健康影响严重。同时我们发现，一批超标违规的污染企业是许多大型IT品牌的供应链条的组成部分。2010年4月以来，中国34家环保组织为促进IT产业解决其污染问题，与29个IT品牌进行了多轮沟通。

　　如此多的品牌在供应链上出现类似的问题，说明了两点：一、这不是个案，而是IT行业普遍性的问题；二、其它IT品牌也不是完美的，就像苹果不是完美的一样。

　　但是，其它品牌和苹果的最大不同，在于它们中的大多数面对质疑，不是像苹果那般一味回避，消极抵触；它们中的领先品牌已经开始积极行动，引领供应商企业加以转变，为中国的污染减排激发出新的动力。

　　据不完全统计，2010年4月22日IT产业重金属污染调研项目开展之后，环保NGO先后与29家品牌进行了数以百计的信件往来、电话沟通和面对面会谈。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多的品牌从最初的沉默中走了出来，选择与环保NGO沟通；越来越多的品牌选择勇敢地正视问题，而不是鸵鸟政策。

　　例如，2010年7月5日，沃达丰公司通过Business and Human Rights Resource Centre 作出回应，称“沃达丰对于由于其供应商的生产所导致的环境污染，尤其是对人民健康所带来的危害表达深切的遗憾。沃达丰认识到上杭华强电池污染事件的严重性，以及它对当地家庭和社区所造成的影响，沃达丰对于自己供货商南都电源未能有效监察其供应链表示遗憾。 ”

　　“不幸的是，此次我们的一级供货商，即南都电源，没有及时识别其供应商上杭华强的风险，而未能避免这一污染事件的发生。”

　　在正视问题的基础上，沃达丰公司告知NGO组织它在采取行动，完善供应链环境管理：“鉴于上杭华强的事件，我们开展了更多调查，包括在2010年5月对南都电源开展又一次审核。其成果之一是南都电源针对供应链管理制定了规划，其中要求开发并设置以风险控制为基础的企业责任评估工具，并且针对这一工具识别的任何高风险的供货商开展审核。”

　　“沃达丰将提供为南都开发此工具提供专家支持和协助，并以观察员身份共同参与南都的审核。我们对其它供应商亦采用这一方法，以帮助他们获得管理他们供应商的经验。”

　　“我们正在检讨如何改善与NGO组织的联系，以便我们能够更好地识别我们下层供应链的问题和事件。我们是开放的，并欢迎任何建设性的对话，以此帮助我们在这一重要领域进行改进。”

　　在第三期调研报告发出后，IT品牌与环保组织的交流又有了新的进展：

　　 夏普、东芝等公司将污染地图数据库介绍给各家下属企业，推动其利用数据加强供应链环境管理；

　　 西门子公司承诺建立自主的供应商环境表现检索机制，定期比对供应商名单和公开的企业违规超标记录；

　　 而索尼公司一改连续三期报告期间的回避态度，积极与NGO组织进行了多轮沟通，最终表示将建立自主的检索机制，将政府发布的企业监管记录纳入供应链管理体系；

　　 联想公司在美国和中国的部门也在和环保NGO积极沟通，探讨推进供应链污染控制的方式。

　　 三期报告之后最为积极的进展，是惠普公司已经推动其在惠州的供应商开展第三方审核。第三方审核由专业的审核公司开展，在当地NGO的监督下进行，对企业的过往违规记录是否得到改正，环境管理体系是否健全和是否有足够的污水处理能力三方面进行审核。通过审核，发现该企业已经对重金属超标问题采取的积极整改措施，但同时还发现其工业废水和生活污水的处理依然还存在问题。在客户企业惠普的推动下，该企业正在进行进一步整改。

　　通过整理和分析29家企业与NGO交流互动和采取的措施的情况，我们更新了沟通交流进度表。

　　表1：NGO与29家IT品牌沟通交流进度表

　　3.3 制定规则的“血汗品牌”？

　　但也许还是会有人提出：是这些供应商自己出问题，为什么要找苹果？

　　这是因为，苹果品牌的产品主要通过代工企业生产加工，而与面临激烈竞争的代工企业相比，作为买家企业的苹果处于强势地位。如果苹果在采购时只问质量和价格，不问社会责任表现，实际上就会诱导甚至压迫其供应商通过牺牲环境、健康和劳工标准降低成本，去赢得苹果的订单。

　　你也许还是会疑问：苹果公司对供应商的社会责任行为确有严格要求，供应商不执行，苹果真的有责任吗？

　　是的，苹果确有责任，因为它通过极度热销的产品获得的超级定价权，甚至可能导致其供应商在企业社会责任上有心无力。对此知名经济学家郎咸平先生曾在博客中作出过分析：“Apple在06年上半年的销售量是850万台，同比增长61%，收入超过了100亿美金。苹果赚了这么多的钱，那我请问你，富士康赚了多少？每一个Apple它只拿到4美金而已，其他99%的钱都是苹果赚走了。4美金当中包括什么？电费、设备费用跟材料费用，全部都在里面了。人工成本，是苹果根据生产厂家也就是富士康所在地深圳的最低工资乘上每件产品的最高工时这么计算的。不但人工成本富士康决定不了，包括原料、制造成本在内，全部由苹果决定。”

　　郎咸平先生认为，苹果电脑才是富士康危机的“背后黑手”，“而它竟然逍遥法外而没有受到舆论的制裁。¬”他因此直言苹果是“虚伪的化身”：“苹果在任何时候都标榜自己是一家富有社会责任感的公司，而且苹果规定，富士康必须关注员工的人身权利，确保他们有足够好的工作环境，得到合理的报酬。但是我们发现，苹果在尽一切的可能压低富士康的利润。为了压缩成本，赚取更多的利润，富士康只能加大员工的劳动强度以提高工作效率，所以必须进行军事化管理来满足苹果的要求。”

　　这个问题本来是全球生产和采购中的通病，大品牌廉价购买产品，而把污染留在发展中国家的土地上。而今，部分IT品牌积极回应公众质疑，借助中国在环境信息公开方面的进步，将环保要求加入采购标准，利用公开的企业环境表现数据，查询供应商环境表现，识别问题并推动其整改，从而转变为协助中国污染减排的积极力量。

　　而苹果却一再回避公众质疑，不肯去面对供应链存在的种种问题，令人疑惑它是不是试图继续利用全球生产和采购过程中的信息不对称，将其污染和毒害的另一个面孔隐藏在阴影之下，以便继续将其环境和社会成本外部化，让环境去承受，让工人们去承受，以此来继续攫取超额利润。

　　乔布斯先生在《华尔街日报》主办的D8数字大会上称：富士康不是血汗工厂。从郎咸平先生的分析可以看出，富士康的社会责任表现确有不得已之处，而根源正是制定规则的买家企业苹果。换句话说，如果富士康不是血汗工厂，那苹果就是血汗品牌。